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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邢州》——遗址篇①

隋唐早期邢窑遗址——邢州琉璃陂

邢台新闻传媒中心记者李海毅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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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光版《邢台县志·卷一·古迹》记载:“琉璃陂(音bēi),城南三十里,西山垂尽处。唐朝龙纪初,李克用败孟方立于此。”

唐代留给邢台许多文化印迹,有些传承至今,有些湮没在历史长河中。“邢州琉璃陂”这个地名在唐代之前、唐代之后鲜见于史传,这是在唐代昙花一现的古地名。琉璃陂是怎样一个地方,和邢窑有什么关系?日前,邢州报记者前往实地探访,对这处古迹有新的发现。

《文华邢州》开栏的话

时间之于历史是一种雕刻,而文化无疑是刻刀镌出的印痕。当太行山的晨雾漫过邢襄故地,当百泉水的澄波映照三千载星辉,那些深埋于青铜器纹路里的记忆,那枚凝固在清风楼檐角的明月,正在等待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文华邢州》的诞生,正是要将这些文明密码编织成经纬,在历史长河中为邢州文化锚定坐标。

您可以把《文华邢州》作为坐标系,我们以纵横之轴丈量邢州文脉,因为唯有在时空经纬的交点处,方能看清一座城市文明的生长年轮。

您可以把《文华邢州》作为视角,我们选择以温润的目光凝视这片土地。我们不做冰冷的考据者,而是成为文化基因的解码人——透过扁鹊庙的碑刻感知中医文化的当代呼吸,沿着郭守敬观星台的台阶走进天地对话科学精神的永恒命题。

您可以把《文华邢州》作为印证,我们以实证精神擦拭历史的铜镜。每一篇田野调查都是对历史的敬畏,每一次口述史采集都是对集体记忆的存档。我们记录的不仅是文字,更是文化基因代际传递的生命力。

您可以把《文华邢州》作为回响,我们期待在回响中寻找知音。凿井而饮的回声与高铁站的笛声共振,野寺钟声与创业园的键盘声交响。这是古老与年轻的絮语,是守正与创新的和鸣。我们相信,每个邢州人心中都藏着一枚文化芯片,只待《文华邢州》唤醒记忆的图谱。

此刻,当您展读《文华邢州》,触摸到的不仅是纸张的肌理,更是邢州大地的文化指纹。从今天起,让我们共同以“文华邢州”之名,在时光长卷上续写新的铭文——让历史告诉未来,让文化滋养当代,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闪耀着文明传承的光芒。

发现疑似邢窑窑壁琉璃结晶

琉璃陂,是邢台历史上一个古地名。中国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先生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在“唐代·河北道南部图”里,“琉璃陂”被标注在邢州城西南方向大沙河北岸。

邢台历代府志、县志多有对琉璃陂的记述,指出“琉璃陂”在“城南三十里,西山垂尽处。”《现代汉语词典》对“陂(音bēi)”字的解释是“水边,岸,山坡。”因字形相近,方志上琉璃陂词条常讹记为“琉璃坡”。

琉璃陂所在具体地望,历来没有明确答案,谭其骧也仅标注大致位置。本报记者结合史料分析和现场勘察,经与部分专家学者交流,综合推测,琉璃陂当在信都区羊范镇西坚固村大沙河北岸坡地处。

西坚固村地处大沙河主河道与渡口川交汇处,村北侧有摩天岭,居高临下扼守河岔。村西进入山区,村东则是丘陵平原。这里是太行山脉由山区向平原区过渡的丘陵地带,即方志所载“西山垂尽处”。

1989年曾于西坚固村村西坡地发现早期邢窑遗址。记者日前来到西坚固村,在村西原邢窑遗址处发现大量冶铁残渣和窑壁琉璃结晶。

王修志今年70岁,是西坚固村原党支部书记,他在该处邢窑遗址回忆:“老人们传说这里在唐朝有一座村庄叫黑马庄,不过不是烧瓷的,而是炼铁的地方。在20世纪70年代,我们村对这片土地进行过整理。在坡地上挖出来厚厚一层红色铁粉,特别多,厚的地方有3米多。”

邢台市文物管理处撰写的《西坚固邢窑遗址调查报告》显示,该遗址被宋金时期冶铁遗迹所破坏。遗址采集有三叉形支架、四齿形支架等数量较多的窑具标本,可知该遗址采取早期的烧装方法,应为一处早期邢窑遗址,并处于邢窑的创烧时期,对我们进一步认识和研究邢窑的产生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信都区文保所副所长高晓龙在现场采集到部分瓷器残片,其表示:“这些瓷器是早期邢窑遗存,以青瓷为主,也采集到了白瓷残片,残片表面有开片现象,瓷器根部残片有刀削痕迹,这是邢窑产品的标志。”

在现场,除发现瓷器残片和铁渣外,记者还发现大量石灰岩石块表面有琉璃结晶。其中采集到一块琉璃结晶厚达3厘米的石灰岩石块。这些琉璃石块推测为千年前烧造瓷器时垒砌窑炉用石。高晓龙认为,这是非常典型的年代标本。西坚固村党支部书记秦占朝将现场采集的部分年代标本转移至村委会保存。

邢窑白瓷专家姚卫国说:“当年西坚固发现邢窑遗址后,我曾在现场采集到类似有琉璃结晶的石灰岩石块。当时认为这是当年烧造瓷器时的伴生产物。当地是石灰岩地质;坡下是大沙河,有石英岩砂粉;古代邢窑都是柴烧,烧造时产生草木灰。石灰岩、石英砂、草木灰,这些材料在高温条件下会生成琉璃。”

叫琉璃陂的地方发现琉璃,这不是巧合。

琉璃陂是晚唐古战场

历史上关于琉璃陂的记载并不多。其中主要是晚唐梁晋争霸邢州时,史家记载曾于琉璃陂发生过两场大战。除邢台本地方志外,琉璃陂见诸史料主要有两处。

《新唐书·孟方立传》记载:“龙纪元年,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孝击邢,攻磁、洺,方立战琉璃陂,大败,擒其二将。”

《旧五代史·李存孝传》记载:“武皇蒐于栾城。李存信屯琉璃陂。九月,存孝夜犯存信营,奉诚军使孙考老被获,存信军乱。”

邢台历史文化专家、《邢台通史》主编赵福寿表示:“在历史文献里,琉璃陂这个地名主要存在于晚唐时期李克用战孟方立和李存孝战李克用这两场战争中,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史料对这一地名有过多记述。”

在琉璃陂爆发大战是必然的。此地扼守大沙河主河道河谷和渡口川河谷交汇处。前者上游是邢西险塞马岭、黄榆岭,那里自古是沟通晋冀的孔道;后者上游有峻极关,那里在唐代是往来晋冀的行军要道。也就是说,唐朝时,自山西向河北用兵,如果不走太行八陉,而从邢州翻越太行山,琉璃陂就是必经之地。

这两场战争大致情况是这样的。唐昭宗龙纪元年(889年)五月,李克用派大将李罕之、李存孝东越太行山进攻控制邢州、洺州、磁州的昭义军节度使孟方立。孟方立是邢州龙冈(今信都区)人,此时已经营邢州八年。六月,孟方立派部将马溉率兵数万,在琉璃陂迎击,但被李罕之击败。不久,孟方立饮鸩自杀。邢州归李克用。此为一战琉璃陂。

二战琉璃陂发生在唐昭宗景福二年(893年)。李克用得昭义军后,任命义子、悍将李存孝镇守邢州。不料,李存孝因同侪李存信陷害,以邢、洺、磁三州叛归朱全忠。这引起李克用极大不满,遂亲率大军东越太行。李克用主力屯兵栾城,分李存信屯兵琉璃陂,合围邢州。这年九月,李存孝夜袭李存信于琉璃陂,冲溃李存信大军。但李存孝终究不敌李克用围困,兵败身死。

令琉璃陂名留青史的这两场战争影响深远,导致琉璃陂这一地名在此后的历史记载中消失。这要从“琉璃陂”得名的历史背景说起。

琉璃陂见证邢窑白瓷与襄国冶铁

琉璃陂为什么叫琉璃陂?

关于这一地名的解释没有史料支持。基于前文记述,可以认为这一地名可能和北朝至唐朝的邢窑产业或冶铁产业相关。

邢台博物馆馆长石从枝认为这一推测是有可能的,她表示:“大沙河北岸有西坚固邢窑遗址,而周边环境和生产作业又具备琉璃产生的条件,不能排除因邢窑生产等经济行为产生大量琉璃的可能性,当地因琉璃而得名琉璃陂能说得过去。至于是否确实如此,还需考古验证。”

姚卫国认为在西坚固发现的琉璃结晶年代或许更早。他表示:“在北齐时,与西坚固村一山之隔的龙化村应该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寺庙。至今仍能在龙化村附近山石上看到刻有‘武平五年(574年)’的石刻。北齐崇佛,西坚固烧造瓷器可能与佛事活动有关。”

隋唐以后,天下一统,邢瓷产业北移至内丘、临城一线,西坚固一带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产业转型。因西坚固隔大沙河对岸就是著名的綦村铁矿。北齐时,沙河人綦毋怀文发明灌钢法令邢州冶铁产业实力、品质大增。当年西坚固人受此影响选择转型为冶铁。这也是为什么50年前会清理出大量铁粉,而这一邢窑遗址会残存大量冶铁铁渣的缘故。

显而易见的是,晚唐五代时期的战乱,特别是梁晋争霸时期在琉璃陂发生的两场大规模会战,极大破坏了琉璃陂一带平稳的生产经营环境。

《新唐书·孟方立传》记载:“方立倚朱全忠为助,故克用击邢、洺、磁无虚岁,地为斗场,人不能稼。”连年征战,邢州百姓连种庄稼都难以为继,遑论经营需要稳定物流交通环境的制造业。

唐朝邢州四贡,最重要的就是邢白瓷和襄国刀。前者沿着丝绸之路远销海内外,天下通用之;后者装备唐朝军队,随着大唐的旗帜拼杀万里疆场。这两件邢州特产,在琉璃陂曾发生历史性交汇。尽管已消失千年,但这一古地名值得今天的邢台人重拾记忆。

琉璃陂在唐代是一处显耀所在。其向西行大约5公里,就是唐代八大温泉之一的邢州沙河汤。回想盛唐,或许当年许多下工的瓷窑工人或冶铁工人在忙碌一天后,呼朋引伴前往沙河汤温泉,泡一泡温汤,缓解疲惫。千年之下,这样生动的世俗场景仍然令人神往。

沧海桑田,邢州琉璃陂仍然与当下邢台经济藕断丝连。琉璃陂南有沙河玻璃产业,北有信都钢铁产业。穿越千年,这两处现代产业集群与古琉璃陂制造业集群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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